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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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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知桃被叫醒的時候還陷在昏沈的夢境裏。

這不是個美夢,由許多不連貫的片段組成,場景裏出現的人物大多步履匆匆,每個都面目猙獰,沖蹲在原地她或怒目而視,或冷嘲熱諷,而後又扭頭融入川流不息的人潮中。

她像是暴雨天氣裏一只淋濕了羽毛的雛鳥,把臉埋在臂彎裏,安靜地發抖。

夢境猝然中斷。

杜知桃驚醒,猛地睜開眼睛。

頭頂是霧霾藍床罩,上面掛著的月球形狀吊燈是杜知桃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,原本放在枕邊的河豚玩偶不知什麽時候趴上了她的胸口,壓得她喘不過氣來。

【桃桃,桃桃,你能聽到我嗎?】

耳邊的電子音連喊了兩聲她的名字,聲音裏滿是擔憂。

杜知桃把玩偶放回原處,揉著酸脹的太陽穴,輕聲說:“能聽到,怎麽了?”

見她面色稍緩,似乎已從剛才的夢裏掙脫出來,電子音說:【陸星澤五分鐘前給你發了一條微信,關懷值也有所波動。】

杜知桃怔了一下,掀開床簾翻身下床,外面刺眼的日光令她擡手遮了一下,但因為心系陸星澤又很快放下,去夠書桌上充電的手機。

窗外風聲颯颯,陽光被搖曳的樹葉切割成斑駁的光影,穿過幹凈的玻璃,落在收拾得整整齊齊,一塵不染的書桌前,也照亮了那條微信消息。

陸星澤:桃桃,我的喉嚨有一點不舒服QAQ

杜知桃先是註意到那個顏文字,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壓抑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。嗯,這個顏文字有點可愛啊,可以想象出來那一邊發這條微信的男生是什麽表情。

緊接著註意到了陸星澤說他不舒服。

杜知桃心一緊,差點沒蹦起來。

“感冒了,陸星澤感冒了!”

杜知桃有點崩潰,“我明明已經給他買了熱水袋、保暖內衣和羊毛手套圍巾,還叮囑他早上要帶個保溫杯灌點熱水再去上課,他怎麽還是感冒了!”

電子音也很郁悶:【對,然後在他發出這條微信後關懷值就下降了2點,要知道辛苦了那麽久總共就只有15點啊!】

和系統一起短暫抓狂了一會兒後,杜知桃手指如飛,飛快地打字回覆過去:

白桃烏龍:你先多喝熱水

白桃烏龍:今天的課請假吧,待在宿舍裏好好休息,不要出去了

白桃烏龍:也不許去打球!

白桃烏龍:我現在給你點跑腿買藥,你待會兒去門口拿

宿舍裏,陸星澤的手機嗡鳴了好幾下,他拿起來隨意看了眼,忍不住在心裏嗤笑了一聲。

本來因為她不主動聯系自己而心生煩躁,沒想到他只不過是隨口撒了個謊,這人就急的跟什麽似的,也不動腦想想,他一個成年人,難不成連個感冒都處理不了?

跟以前一樣蠢。

在外賣軟件上買了一堆藥品後,杜知桃才略微松了一口氣,再次打開微信。

那頭的人剛才經受她的消息轟炸後,似乎有點委屈,發了個小貓哭哭的表情包:知道啦,我哪也不會去的。

杜知桃心下稍安,截了訂單頁面發給他。

半年前,杜知桃莫名其妙被一個自稱叫“送溫暖關懷系統”的東西綁定了。這個像是傳銷組織的系統告訴她,因為社會愛與和諧氛圍建設的使命,她需要救助那些內心深處藏著不輕易示人的傷疤的人,幫助他們走出籠罩在生命中的厚重陰翳,重燃希望的明燈。成功後,系統就可以無條件滿足她一個願望。

當時杜知桃還以為是自己熬夜熬出毛病來了,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就要打120,只下一秒,她的手上忽然多出了無數捆紅艷艷的百元大鈔,多的杜知桃兩只手都捧不下,有很多都掉到了地上,有一捆砸到了杜知桃的腳背,有點疼。

沈甸甸的,是有重量的,杜知桃甚至聞到了紙鈔獨有的那種並不算好聞的銅臭味。

這不是幻覺。

“現在你應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。”那道電子音在她耳邊縈繞,明明是無機質的合成音,杜知桃卻從中聽出了一股驕傲之意,“就算你的願望是一座金山,我也可以幫你實現。”

手中的鈔票忽然變作了一座金光閃閃的小金山,杜知桃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弄得往前踉蹌了一步,就在小金山即將脫手掉下去的時候,它又倏然消失在了空氣中。

電子音又在她的耳邊響起,飽含引誘意味:“我知道你有想要的東西,為什麽不試一試呢?”

沈默。

系統似乎一點都不著急,信心滿滿地等待著被它選中的人的答覆。

“我想要錢。”過了不知道多久,杜知桃忽然說。

她似乎是對自己說,又似乎是說給系統聽,平靜的,下定決心的,以緩慢的速度再度重覆了一遍:“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錢。”

系統滿意地笑了起來。

協議就此達成。

系統把三個關懷對象的資料發給她,並且告誡她的任務只是扮演一個輔助角色,不能過多介入任務對象的生活,所以在任務成功後她必須中斷和關懷對象往來。

杜知桃經過深思熟慮,選擇了先在網絡上接近對方。

她的第一個接近對象,就是陸星澤。

這三個任務對象都各有各的悲慘之處,而陸星澤的悲慘程度即使放在三人中間也毫不遜色。

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,小三都是人人喊打,小三的子女自然也得不到什麽好臉色。

陸星澤的媽就是個小三。

一般的小三,無非也就是插足夫妻感情,破壞別人婚姻,嚴重的會導致一個家庭的分崩離析。但是陸星澤的媽“更勝一籌”,她插足了兩個家庭,在被第一個情夫拋棄後,熬死了第二個情夫的正妻,處心積慮地成為了京圈豪門家族的少夫人。

而作為他媽與前任一夜情留下的產物,陸星澤不被任何人待見。對他身份不凡的親爹來說,陸星澤就是個惡心的意外,是他人生中難以容忍的汙點。對他嫁入豪門,風光無限的媽來說,陸星澤是個拖油瓶,帶著他只會影響到她在家族的地位。

為了不讓這個沒用的兒子毀掉自己光明的前途,陸星澤的媽讓他隨了自己遠房表舅的姓來掩人耳目,給他租了一棟又小又破的出租屋,每個月也只給一點點生活費,平時幾乎對他不聞不問。

而陸星澤在他媽的影響下,也日漸養成了陽奉陰違、虛情假意的性格,人前一套人後一套,心肝都黑透了。

剛上小學的時候他就學會了討好老師,排擠討人厭的同班同學。他用糖果騙踩臟他鞋子的同學撕掉自己的作業,然後扭頭向老師告狀哭訴,因為他長著一張很有欺騙性的臉,老師從未懷疑過他,嚴厲地讓那個同學罰抄了三遍課本。上了高中後他更是變本加厲。

如果沒有人來拯救的話,陸星澤的未來可能將是一片黑暗,他會一步步放任自己沈淪,最終走向無可挽回的深淵。

而杜知桃就是那個來拯救他的人。

一開始,杜知桃確實是沖著錢才答應系統的,但是一番接觸下來,她被陸星澤的遭遇打動,漸漸開始真情實意地關心對方,跟個老媽子一樣一天到晚叮囑對方吃飽穿暖,有什麽事都可以跟她說。

在杜知桃的堅持不懈下,陸星澤似乎也逐漸對她卸下心防,態度開始軟化,收起身上的刺,嘗試將真實的自己一點一點攤開給杜知桃看。

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——除了陸星澤的關懷值給的實在吝嗇。

杜知桃和他認識都半年了,每天都風雨無阻發出問候,但無論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,陸星澤的關懷值都漲得非常有規律——

平均每一天漲一點,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嘩嘩拼命往下掉。

一次兩次杜知桃還心驚肉跳,時間久了她也就麻木了。

好歹沒有直接給她清零,也能算沒有白努力吧。

這時跑腿小哥發來了貨架照片,杜知桃準備轉發給陸星澤,但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貨架後,她頓住了。

等等!

她立刻打開訂單,在看清派送地址填的居然是她的宿舍樓後,杜知桃眉心一跳,整個人石化在了原地。

糟糕,她忘記把地址改成陸星澤的宿舍樓了!

可她剛剛才和陸星澤說讓他下去拿藥,現在該怎麽辦?

杜知桃心跳加快,大腦開始飛速運轉。

杜知桃比陸星澤大兩歲,今年高考結束,陸星澤考進了杜知桃所在的大學。

她之前在學校裏遇到過陸星澤,還很變態地跟蹤過他回宿舍。陸星澤宿舍離送外賣的大門有段距離,正常速度步行過去大概需要八九分鐘左右。而杜知桃如果從她的宿舍騎車過去,最快只需要五分鐘。

還來得及!

杜知桃連睡衣都來不及換,趿拉著毛絨拖鞋,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宿舍大門,在樓下拿到藥後,跨上自行車就朝陸星澤宿舍駛去。

她一路風馳電掣,車輪子都快蹬的冒火星了。少女蓬松的墨發散在腦後,被風吹得上下飄飛,來往的學生紛紛朝她側目,但杜知桃顧不上這些,埋頭苦騎。

趕到的時候,她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,但她一刻也不敢休息,抓起塑料袋就沖到貨架前,就在她將藥放上去的下一刻,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音——

“同學,不好意思,那是我的東西。”

杜知桃悚然一驚,下意識回過頭,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和她離得極近,令人過目不忘的臉。

即使杜知桃之前已經見過這張臉很多回,在如此近距離的沖擊下也仍然會忍不住頭暈目眩了一瞬。

面龐幹凈俊朗,下頷線條優美,輪廓深刻清俊,純黑柔軟的頭發垂落在額前,偏淺的眼眸在室外的陽光下染上了金棕的光澤。

他眉眼帶著禮貌的笑意,看起來謙良溫潤,顯得彬彬有禮。

但如果再深究幾分,便能看出他眼底藏得極深的疏淡冷意。

也許是因為感冒沒有加重,陸星澤的聲音沒有鼻音,聽起來很正常,一如既往的悅耳。

他上身穿著一件非常眼熟的紮染漸變色長袖衛衣,胸前還別了一個咖啡色的毛絨小熊,看起來非常可愛。

之所以覺得眼熟,是因為這是杜知桃買給對方的衣服。

面前穿著睡衣,頭發淩亂的少女眼中毫不掩飾的楞怔,陸星澤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,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,面上的笑容淡了幾分:“同學,你是不是拿錯了?”說著,他指了指塑料袋上貼著的□□,“你可以再看一下,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。”

杜知桃傻楞楞地隨著對方的手望過去,在看到上面寫著的“陸星澤”三個字,她一下子回過神來,立刻低下頭,硬著頭皮說:“不好意思啊,我看錯了。”

杜知桃死死低著頭,盯著自己毛絨拖鞋的鞋尖,心臟跳得飛快,生怕陸星澤看出什麽端倪來。

但好在陸星澤似乎相信了她的話,只略微點了點頭,就拿過塑料袋走了。

杜知桃望著青年高挑挺拔的背影,由衷松了一口氣,但很快又落入對剛才驚鴻一瞥的感慨中。

現在流行的什麽奶狗學弟,說的就是陸星澤這種吧!

作者有話說:

奶狗陸星澤:呵呵

原本陸星澤發的顏文字不是QAQ,但是晉江審核過後就變成了這樣:

陸星澤:桃桃,我的喉嚨有一點不舒服(?????)

無語凝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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